中秋节记事
女儿

     爹爹啊,女儿的一篇习作,您随便一看。 1901年9月27日,天光已大亮,荣佩玉才起床,昨晚看书入了迷。走到北牖前,卷起帘箔,拔下窗闩,两手拉开窗子。往外看,一抹淡烟色晨雾还未散尽;往下看,前面的河里复又落下蓝天、白云,今儿又是一个大好天;河岸边的几棵大树,没了以往的碧绿色,转深转暗;河边有数人在劳作。 荣佩玉转身走到梳妆台前,侧身对着铜镜坐下,速速地梳了头发,草草地盘了云髻。 佩玉下楼走进厨房,李妈正在刷锅,看见她,便说:“小姐来了,粥和馒头都热着,赶快吃。”佩玉道:“李妈,又忘记了?叫我佩玉。”李妈边干活边随口应声:“好的,好的。” 用过早饭,佩玉回房,她今天要完成一件大事。 佩玉从柜子里取出一把团扇,然后放到花梨木书桌上,前年侄女送了她这把扇子。此刻,她想在扇面上作画,回赠给侄女,这姑娘明年要出嫁了。她移走桌上的几张宣纸,推了推砚台,搁着的几支毛笔一一挂上笔架,桌面齐整了。她拿起团扇细看,扇子是圆形的,质地为绢,扇柄也许是乌木制作,柄上镶嵌螺钿,几何形小花绚丽多彩,扇坠儿上有一粒翡翠,普通料子。她比试了一下,扇面比她的手掌大一圈,再把扇子放回桌面。随手拿起桌上的《芥子园图谱》,翻了两页便放下了。画什么呢? 呆坐。不过刻把钟,跳出一首诗。有了。 佩玉顺畅地在扇面上画起来,一座远山,几朵浮云,潺潺流水和一棵老松,树下有一童子,旁边立着老叟,他正在和童子交谈,白须飘然的老叟是访客。画完,刚想在画面上方题诗,心想不急,晚上考考她,再题写也不迟。佩玉小心地把团扇挂起来,等上面的墨迹干。 夜晚正是辛丑年(光绪27年)中秋节,前庭花园里,两佣人早已把酒壶酒杯和糕点瓜果分放在石桌上。 众人早早地移步花园。 大哥与二哥,觥斛交错,吟诗诵词,两位嫂子亦加入说笑之中,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。秋色萧萧,花香馥馥,金风瑟瑟,不禁让人心旷神怡。 佩玉手持团扇下楼,进入园子,离大嫂不远处,择个位置坐下。大嫂见佩玉坐定,递过一碟糕,佩玉忙起身,说道:“谢过大嫂。”二个手指轻轻地捏了一块糕,复又坐下。 晚饭吃过不久,这会儿没有胃口,她一手拿扇,一手捏糕,在等侄女。稍会儿,小妮子来了,见到佩玉径直朝她走过去,一边嘴上向大伯大婶和父母打招呼。 佩玉赶快递过那米糕,侄女接过,三两口吞了下去,佩玉的一只手解放了。佩玉见她吃完,笑眯眯地对她说:“先坐下。记不记得你送我的扇子?”“记得。”侄女落坐。佩玉说:“今儿,我在上面画了画,再送与你,要不要?”侄女说:“画了什么?让我瞧瞧。”佩玉递过团扇,侄女双手接过去细看。皓月当空,照得园子如同白昼,星斗齐辉,月光下的团扇好迷人,闪烁出珍珠的光泽,似乎又带了点朦胧。侄女似懂非懂,如此这般看图说话。等侄女说完话,佩玉问:“像哪首诗?”侄女在想。佩玉稍等一会儿,再说:“那个人月夜去敲邻居的门,把正在树上做梦的小鸟都惊醒了。”侄女好像回想起那首诗,却没有了下文。佩玉提示般地说:“那个人假(贾)得狠。”侄女接口吟出:“松下问童子,言师采药云。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”两位姑娘都笑了。 姑娘们见那边酒兴正酣,不去理会他们。佩玉问:“要不要题上去?”侄女想了想说:“好吧,玉姑,把我的名字也题上。”佩玉说:“好的,到我房里去。”两人欣欣然上楼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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